阿山

【霍梨】平凡世界｜伪兄弟

>>心上有个人，才能活下去（贾平凹）
 >>私设，ooc预警。

#正文#

黎簇的车就停在那条逼仄巷口外，夜已经很深了，昏黄的路灯罩着几只飞舞的飞蛾，碎金的光摇摇晃晃坠在水泥地上，照亮灯下巷口一角。

霍震霄就住在这里。

黎簇逡了一圈这排老房子，对面小卖部防盗栏里紧闭的玻璃窗都被熏黄，多半里边还卖些油炸的小食品，从前上学的时候，霍震霄起的早，会一早到楼下相似的小卖部里买一根炸得焦黄的烤肠，以此贿赂他起床——他从来不会骑自行车，那个真正会的倒要伺候大爷似的求他搭他的车。

“鸭梨，我看你哥要是不送你，你连被学校大门夹的机会都没有。”

高中的死党苏万喋喋不休，少年时候的黎簇不知怎么生了邪火，一脚踹上在校门口等他回家的霍震霄的后车座上，霍震霄差点连人带车甩出去，可回过头来却还是带着讨好的笑容。

“不要我送你啦?”

霍震霄死皮赖脸骑着车和黎簇并肩前进，黎簇故意走得慢了点，霍震霄就拿脚划着紧随，黎簇故意走得快了点，霍震霄就骑车追赶，等到了筒子楼下那盏聋了的声控灯底下，他们就会和好——因为以霍震霄的体力，到这里差不多就汗流浃背了。

那巷子里面慢慢走出一个中年人来，那人抱着一个几岁的孩子，似乎正在哄他睡觉，动作轻柔就像在抚摸某种幼蝶的新翅，也像刚成年的时候霍震霄眯着眼给唇边抹了泡沫的黎簇刮胡子。

“我说你眼睛都成条缝了，还能看见吗?你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还是你想毁我容?”

被时间收紧的记忆里，霍震霄才在水龙头底下赤膊冲了凉，头发还在滴水，一手捏着剃刀一手扶着他的脸，听到这茬歪着头一边笑一边稳住因为笑而发抖的手。

“嘁，划破你这小白脸有什么用，你这性子啊，总有人喜欢，倒不如一刀斩断子孙根来得干净。”

霍震霄功成身退，收刀立在原地给黎簇鞠了个躬，手巾一挥，乐呵呵地去取镇在水池子里的西瓜，红瓤绿皮黑籽，第一块孝敬家中小祖宗黎簇，黎簇有一块吃，他才会拿一块给自己，一口下去，汁与肉冰浸凉，连看着对方时心里汩汩而动的躁意都能够压下去。

那时候黎簇管这些情绪叫感动，所以那天晚上，霍震霄钻进他被窝的时候，他心里反反复复都是这个把心情弄得冰凉的字眼，他身体躁起火，心里却默默泼了盆水，冻的他四肢百骸都颤栗起来。

霍震霄是趁火打劫，事后黎簇一口咬定，即便以后霍震霄对他再好，他都不能忘记这天晚上，他也牺牲过，也给过霍震霄舒坦。

“黎簇，舒服吗?”

那张破床上，霍震霄不止一次那么问，黎簇不太能想的出他反复求证的理由，但他的回答从来不会改。

“舒服——个屁，有本事你让我压着尽尽兴?”

霍震霄看了他几眼，笑出声，穿裤子起床，到厨房煮碗卧了俩蛋的面，安抚躺在床上两眼皮直打架的黎簇。没有谁深究这一段关系，霍震霄是清楚明白，所以从时间里抠糖吃，黎簇则是懵懵懂懂，所以从来不期来日。

那抱着孩子的男人从路灯下一瘸一拐地踱了过来，似乎是看见了黎簇的车，黎簇透过遮光玻璃看见对方皱着的眉头和亦步亦趋的脚步，有什么泻了出来，他空落落的心脏突然收紧，他立刻埋头在方向盘上装睡。

那人走到车边轻轻敲了敲车窗，黎簇没动，埋头去看幽暗里隐隐约约的离合器和刹车，那人敲了两下就没有再敲下去，他一定是因为老了，敲不动了，黎簇这样想的时候再抬起头，巷口内外都没有人了。

…………

1990年，黎簇第一次看见霍震霄。

地点是他们共同的家的后巷，黎簇的母亲带着黎簇嫁给了霍震霄他爸，但是两人素未谋面——霍震霄那时候还在住校，后来黎簇逼问，就是霍震霄也不能解释那一天他为什么偏偏就想起自己半成不就的磁带生意，颠着破帆布包里的邓丽君、张国荣、周华健、齐秦叫卖。

那天霍震霄嬉皮笑脸向黎簇兜售磁带的时候，黎簇其实很不耐烦，但是霍震霄是个嘴皮子底下能压死人的主儿，哄他听了一首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那里
 日子过得怎麽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黎簇兜里分文没有，可他听那歌实在黏耳，一双眼便钩在那盘磁带上了，霍震霄突然叫了声城管，就把磁带飞快装进黎簇手中，一收一扛，飞快地跑了，只留黎簇左瞧右瞧也不见任何人进这条巷子。只看见远处扛着帆布包的少年头也不回地大喊。

“送你啦！”

多少年，就像霍震霄乍起的那一声城管，让黎簇错愕，可后面总是有惊喜的，一段苦啜到底总会有一星半点的甜等着他，久而久之他也弄不清楚自己是为了替霍震霄尝那大半杯的苦，还是为了自己吃那一点点的甜。

但少年人总是面皮薄的，父母外出打工后，他们才渐渐开始交流，但对那一天的事情避而不谈，而且霍震霄一个劲讨好黎簇，黎簇想，这一定是因为霍震霄说完送你啦之后吹了一个特流氓的口哨，自己臊的慌。

久而久之，他们就睡了一个被窝，每天的饭菜和家务都包给了霍震霄，黎簇就负责吃喝拉撒睡，哪怕很久之后黎簇身价上亿，开豪车，买别墅——可他实在清楚，只有那时候他是不劳而获的，而且心安理得。

1994年，张国荣和袁咏仪主演了电影《金枝玉叶》，黎簇是哥哥的头号粉丝，霍震霄骑着自行车跑遍全城才搞到碟，整个人都变成了滴着水的萝卜，新鲜，水淋淋的。

他们那时候都没有想到爱情这个词，这个词太虚无缥缈而且矫情，唯一的安处是女同学身体上美妙的芳菲，爱情是荷尔蒙勾兑出来的，可你要是像黎簇那样直截了当地问霍震霄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应该还是会像回答黎簇那样回复你。

“我也不知道，你高兴我就高兴。”

他们俩围着小小的电视机看电影，听到哥哥的那首《追》时，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向对方，黎簇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霍震霄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知道啦，出磁带了给你搞一盘。”

黎簇满意地笑，可心里却想，谁他妈要说这个。

二十年后，出现了21世纪持续时间最长的日环食，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玉树县发生7.1级地震，江南地区暴雨。那已经是霍震霄出狱后好久的故事了。

那许多年里，霍震霄做过很多工，11年在工地扛东西的时候被重物砸伤了腿，黎簇日夜照顾，这时，黎簇已经申请到硕士出国的全奖了。那天晚上霍震霄找黎簇聊天，目光里蓄满了水和汗，黎簇明白，这条路已经走到头了。

后来，张国荣有一段口白，这么说到：“我坐火车从布鲁塞尔到阿姆斯特丹，沿途经过几百个小镇，飞过几千里土地，遇过几千万的人，我开始怀疑，我们可以唯一可以相遇的机会，会不会已经错过了？”

“黎簇，算了吧。”

这时候一切都有了答案，霍震霄的那一杯茶苦不见底，黎簇尝出那一点点甜头，只不过因为他是和霍震霄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你高兴我就高兴。
 不好看我都要看，谁叫我喜欢你。

end

补两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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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1994年 霍震霄

亲爱的黎簇，

今天自行车脚蹬子被你踹脱了，修车的师傅问我买这车是不是就是为了给你撒气，我跟他说不是，是为了送你上学，他骂你一天到晚的不学好，然后还骂我不好好教你。

午饭的时候我看着你就笑是这个原因，我们好像没声没响地就密不可分了。

                                                                       霍震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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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1994年 黎簇

讨人厌的霍震霄，

今天自行车脚蹬子被我踹脱了，你一直跟我说没关系，但是我还是很生气，今天我看见一个女生在路上和你打招呼的时候你耳根红了。

中午回家我不想吃面了，可你冲我笑，你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我好像也有一点点的在意你吗。

对了，晚上你不准和我住一屋，也不准半夜钻我被窝，我的脚冷也不要你管，我自己会在被窝里结冰。
                                 
                                                                               黎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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