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

晓风恶尽,妒雪寒销。

[润玉X梅长苏]樽前醉

*给大殿胡诌一段凡情。






不得哭,潜别离。
不得语,暗相思。
两心之外无人知。
——白居易《潜别离》




[1]
润玉头一回因雪生寒,还是多年前梅岭那一夜。

那夜雪下得晃眼,寒空中浮动的云霭烧起炽烈而腥甜的红,他养的雪鹞引他兜兜转转走回峰腰的窄道,窄道下堆了一团突兀的雪。

他只抬头望了望头顶晦暗不明的悬崖,火光将崖边的雪映红,梅岭向来不是战地,恍惚间雪鹞从窄道下边挥翅飞起,衔上一枚玄铁手环。

林殊,润玉念这个名字时从未想过,埋在雪坑之中、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个人,已被这场大雪轻易埋葬,血泪都凝成冰。

大抵是那残魂被他小心触碰挤出的残破呻吟实在碎切生冷,许久后仍入他梦惊他好眠,如此,免不了醒罢四下里寻上几眼,不见人自然睡不下。

这习惯随晏大夫住进金陵苏宅也未能改掉,连飞流都撞见几次,于是那人便也知晓了。

那屋子睡着不踏实吗,梅长苏坐在炭盆前捂着手问。

从前的屋子卧榻都迎着东面,如今倒了方向,一时还不习惯,润玉揣着冲撞的心事,只捧茶啜饮。

梅长苏便没再说什么,下午时黎纲便整理出一间朝东的屋子来,与梅长苏的寝间同院,晚间润玉誊倦了医书,朝东而望,穿过半开的窗恰巧能见梅长苏于几案前读书的清瘦背影和灯罩中暖融融的光。

天气有些冷了,昼短夜长,翻了几页伤寒论,润玉吹灯睡去,这夜梦里皑皑雪中再无动荡,甜睡翕然。

而正屋中烛影摇晃,飞流拿小剪子剪了几次烛花却不得其法,丢了剪子伏在梅长苏膝头撒娇,梅长苏熬得疲惫,一下子醒过来,抬眼去看,对屋不知何时灭了灯,只朝着他房间的窗留了一缝,浑然不知冷的样子。

“玉哥哥,睡着了,飞流掖了被子。”

梅长苏咳嗽起来,苍白的面上透着虚浮笑容,只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温声细语地夸赞他,又想了一阵,终究对那缝、那人未置一词。

黎纲一早也提出要睡得离他近些,晏大夫和吉婶则不着痕迹地帮腔,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们是怕陡生变故时飞流一人相伴无法应对,想来润玉也是这个意思。

他最近也是越起越晚,时常叫不醒,可愈是如此,他愈不想他们住的近,如此孱惫苍白,实在难堪,亦时时动摇自己打算随军的心——他怎会瞧不出他们担心。

不过梅长苏想,润玉那番话却必然不是他自己所想,润玉其人通透,心无城府,断断学不来这些弯弯道道的迂回,多半是蔺晨从旁指导,可偏偏,他听润玉这样说后便没了独居小院的念头。

这世上美物风光,瞧一眼少一眼,能离得近些,偶尔穿过窗,偷得几眼来瞧,便很好。






[2]
整个金陵弥漫着战乱的阴霾,梅长苏终于还是去见了萧景琰,提出那个残忍但理应如此的办法,他乘轿回苏宅途中不住地咳嗽,惊得黎纲不住地询问。

“宗主,您今日咳嗽得更厉害了,回去找润玉公子开些药来才好。”

隔着轿帘,梅长苏斜在一旁,喉中淤涩,却不禁忆起前一日晚间他邀润玉来室中叙话夜谈,炭火星亮,润玉在一旁读他写了批注的《翔地记》,不时同他讲书中得来的趣闻,糊里糊涂。

你有心事,梅长苏按下润玉手上的书,润玉怔了怔,抬起头看梅长苏,反问,这世上有永远不烦恼的人吗,难得的尖利,戳得人真切的疼。

若身愿两全,何来漫天神佛。

“我想求你一件事。”

景琰性子直倔,若只有蔺晨做保,想来他不会轻易放他上战场,权衡再三,此事润玉助力最为合适。

你要我帮你撒谎么,润玉垂下眼,梅长苏滞了滞。人这一生,撒了一个谎,日后会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场,一语成谶。

好,润玉起身,灯下影倏然笼罩半间屋子,下不为例,梅长苏眼看着润玉行礼退下,背影消失极快,显然是同他置了气,而后夜风再也吹不进润玉房间的窗。

下不为例,可哪里还有下一回。

梅长苏在轿中苦笑着摇头,只装作没听见黎纲的提议,那话随瘦瘦的风飘进苏宅一旁的巷子里,梅长苏想,这一切终将归于新的平静。

和他无关的平静。







[3]
半年后,蔺晨带着飞流回了琅琊阁,他们和润玉在廊州分的手,飞流本不想离开润玉,眼中殷殷切切,苏哥哥走了,玉哥哥不走。

润玉早因前线噩耗饱尝苦痛,这时候更加悲恸,摸了摸飞流的脑袋,哥哥只是去游玩一趟,不时便会回琅琊山的。

让黎纲领了飞流走,蔺晨上下打量润玉一阵。

“你们倒是一个脾气,当真不愿埋在我琅琊山?”

润玉摇头,却笑,恳切温和,十二年前承少阁主的情,润玉只好余生以琅琊阁之名行医救人聊以相还,恩,只怕要等来生再报了。

没多少日子可活,人情债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蔺晨嘲他,可你总不该让飞流那小兔崽子白白期待的,若他哪一天知道没了念想可等,怕也是要伤心的。

存着一个念想,总比没有的好。润玉拱手为礼,蔺晨正色还了他一礼,眼看着他转身,有个问题在心底蠢蠢欲动许久,可蔺晨目送马车远去,余晖溶溶,始终没有勇气问出来。

十二年前在梅岭,你以苗疆奇蛊换血救下长苏一命,自己却不得不靠药石续命而活时,究竟是为着医仁,还是为着情义?幼时金陵一见,你是不是也早就将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镌在心上?

蔺晨笑了笑,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记得萧景睿和言豫津来邀其去金陵的前一天,梅长苏坐在琅琊阁书厅里,一再同他说,润玉同这一切无关。

他与这一切无关,你同我讲来有什么意思?蔺晨不解,他只说定要随你同去,可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多个人照应你。

蔺晨,地狱归来的恶鬼,心尖上也该有一点余亮的。

颤巍巍的余亮,唯恐下一瞬就被命运的浪潮覆灭。梅长苏皱起的眉上挨满那一点点藏也藏不住的心思。

这二人的性子倒是相近,无怪乎相知相瞒十二载,蔺晨摇扇踽踽而去。






[终]

“恭贺夜神殿下历劫归来。”

“一世凡劫,大梦一场,殿下若想忘记,可学众仙用这浮梦丹销抵前尘旧恨,洒脱利落。”

那引路的仙侍躬身奉上一玉匣,那丹药嵌在内里,金辉难攫,闻说是天灵地宝,斩尽凡心。

“劳仙君记挂,润玉记着也无甚坏处。”

“终究寂寂仙途。”


润玉这才说完,便见梅长苏赫然立在那因果天机轮盘另一头。


目光相撞,润玉怔了怔,那人无半点孱弱之气,似少时林殊,却又多了几分傲气。


“殿下,此为多年前贬下凡去的战神飞蓬将军,如今在下界功德圆满,飞升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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